我一直很好奇楚离到底长什么样子。
阳春三月，景城的风吹的人犯困，护城河里的鱼，又开始跃出水面，岸边的野草，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，都开始一点点的变绿。
陈欧总爱拉着我去操场看徐亦打球。
她穿着白衬衣和卡其色棉麻长裙，白色帆布鞋一干二净，站在操场上，就是在一道靓丽的风景。
徐亦跟陈欧也认识，每次见她，都会笑着让她多穿衣服，毕竟，倒春寒还是很厉害的。
我在一旁低着头笑，天知道，陈欧在班里有一个毛呢大衣，还有一个小毯子，专门用来盖腿。
陈欧喜欢徐亦这件事，大家都心知肚明，除了徐亦本人。
我那时候总觉得徐亦很渣，明明知道陈欧的心思，却不拒绝也不天明，就那样吊着陈欧。
直到很多年后，我才明白，徐亦没有吊着她，徐亦认识陈欧以后的日子里，除了她两个表姐，身边就她一个女孩子。
他们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，可他们的的确确是令人羡慕的。
没有跟陈欧去看徐亦打球的时间里，我总爱拉着她往天台跑。
天台上风大，仿佛整个城市的酸甜苦辣，都汇聚到了天台的风里。
我趴在到我下巴的栏杆上往下看，我看到了车水马龙的街道，还有城西那边因为扒房子而升起的灰尘。
景城还是比较热闹的。
我时常会想，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里，还有我看不清脸的人群中，会不会有我妈妈，她是不是也跟我一样，在某个角落里，寻找我的身影。
陈欧说，我那叫自欺欺人。
我说，“自欺欺人多好呀，我连自己都能骗，我还怕骗不到别人吗？”
陈欧不说话，只是心疼的看着我。
从学校回去后，我总是喜欢先陪着楚离在门口坐一会。
他似乎也是习惯了我的存在，察觉我回来后，就给我挪出来一小片空位。
我看到夕阳从巷口照射进来，橘红色的，很是好看。
说到好看，我就想起了徐亦，我跟楚离说，“徐亦确实是很帅，不然也不会把陈欧迷的神魂颠倒，每个大课间都要拉着我去看他打球。”
楚离扭过头，可因为他带着帽子的缘故，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脸。
我继续说，“我觉得如果你可以去上学，你也可以跟他一样，虽然不能说碾压他，可你至少跟他平起平坐。”
说到这里，我想起来，我还没有见过，楚离到底长什么样子。
那天的风有些大，我陪楚离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时，头顶的那棵桃树，悄无声息的落了许多花瓣。
楚离那个白色的帽子上，零零碎碎的，也落了许多。
所以，我说，“楚离，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的脸。”
楚离愣了好大一会，我知道他的反应慢，所以我在等，可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，所以那“好大一会”的时间，对我来说，就差不多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就在我以为楚离不会搭理我的时候，他抬起手，慢慢的摘下了那个相当于他的“保护罩”的帽子。
那是我第一见到他的脸。
十五岁的少年，皮肤白皙的让女孩子羡慕，帽子下的那张脸，足够让陈欧为之疯狂。
可我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。
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丝的神采和光亮。
别人都说自闭症病人的眼睛很清澈，因为他们的世界里，什么都没有，干干净净的。
可我看到的楚离的眼睛，虽然足够清澈，却也足够荒芜。
他的眼里，寸草不生。
似乎这个世界，从没有在他的生命里，留下过痕迹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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